我笑了一下，然后略微无奈地叹了口气。
班长中的班长。
优等生中的优等生。
成绩优秀，头脑聪明。
刚开始听到这些话，我原本以为姜雪心是一个正经严肃、做事一板一眼的家伙，觉得她是一个高不可攀的班长。不过和她聊过天后，我才发现她不是我想的那样。
她说话很有趣，又常常为对方设身处地地着想。
昨天她遇到那种事情，到现在却不曾责备过我。
进入八月后，我们两个每天都会碰面，倘若雪心没这么做的话，我的内心恐怕早已承受不住了吧。
是否能变回人类的不安。必须和吸血鬼猎人交手的不安。只要我稍微大意，这两种不安的情绪就会交汇在一起侵袭我。
这是自称最强的吸血鬼——克萝莉丝无法理解的感情，而野原基本上也不会在意我的心情。可是，雪心却可以消除我的不安。
除了昨天的事情之外，
雪心到底给了我多大的救赎呢？
给了我多大的帮助呢？
这些事情我以为自己很明白，不过直到昨晚她受重伤之后，我才实际感受到她在我心中占有多大的分量。
所以，我有一件事情，
必须要告诉雪心。
“雪心。”
“嗯嗯？”她停下进食的动作，脸颊鼓鼓的，食物还没有咽下去，带着浅浅的笑意，望向我。
我低下头，不敢看她：“你还是，不要再来这里比较好。”
“……嗯——”
雪心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住了，然后又重新露出了微笑，她从椅子上站起，朝我走了过来，
“嗯，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。”
“拜托了，请你不要觉得难过。这和之前是不一样的，之前确实也是希望你不要被卷进来。但说实话，主要还是因为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。之前就是乱发脾气，我感到很后悔。不过，现在不一样。”
人啊，不能因为渴望救赎，就将伸出手的人也拉入黑暗。
“怎么不一样了？”
我不能再“天真”下去了：
“昨天，艾比所罗的十字架刺开你的肚子时……我变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，一股血冲上心头，完全失去了冷静……差点以为就要死了。”
“以为我要死了？”
“以为我要死了。”我用肯定的语气重复着雪心的话。
我是不死之身，却觉得自己好像快死了。
我感到疼痛，就像受伤的人是自己一样。
我把双脚也放在坐着的椅子上，抱住双膝，头顶在膝盖上，裹成一团：
“我之前跟你说过吧，人类强度的那些话？”
“……”
“交了朋友，人类就会变脆弱……你受伤了，我也会像自己受伤了一般疼痛，不，比我自己受伤还要疼上百倍千倍，雪心，我……”
我说。
昨晚我想了很多种说法，不过，到头来还是只能用这种单刀直入的方式。
“我从没想过，哪怕牺牲掉你也要变回人类！”
“牺牲……我？”
雪心的表情有些困惑，
“我可没想着会被君诚同学牺牲掉啊！”
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，走向我，说话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。
我抬起头来凝视着她：
“但是，你不会后悔自己做的选择吗？为了我这种人，浪费掉难得的暑假，结果还差点死掉，难道你真的不会后悔吗？”
把宝贵的生命、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我这种人身上，真是太莫名其妙了，不是吗？我是这么认为想的，正常人都会这么想的吧？
“完……完全不会！！”
雪心用力摇了摇头。她听到我这么说，反而觉得很意外。
她说的很决然，彻底的反驳了我这一句话。
“我因为失去记忆，那段时间的事情记不太清楚，可是我差点丧命是因为我自己的关系吧？真要说的话，君诚同学你反而救了我吧？”
“我没办法这么认为。”
我知道雪心这么说是认真的。
我也知道，她这么说并不是在顾虑我的感受。
她不是伪善。
而是真正的善人。
然而，这种强烈的善意，
反而危险。
“我真的搞不懂啊！”
“……”
“如果我们互换立场，我真的没有自信可以为你做到这一步，自己又不是不死之身，却能站在那么危险的人面前，我根本没有挺身而出的自信，但是你却随随便便就做到了。”
自己都做不到的事，怎么能强求别人去做？
我想要慎选词汇，但却没办法。
我无从选择。
雪心的行为，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，
“你这样太可怕了。”
“……可怕？”
“说实话，吓到我了。”
我又把头低了下去，沉默了一会儿，又抬头望向她，她是在难过吗？我站起来，抓住她的双臂：
“你别难过，我没别的意思，但是……我不懂啊，你到底为什么会为了我做到这一步？只是刚认识的同学而已，为什么能为了我付出那么多？我不明白，你简直就像圣人一样。”
圣人。
抑或是圣母。
“可是你的自我牺牲，对我来说太沉重了，我没有承受这一切的大器量。这不是能不能治好你的问题，我一想到你会因为我而受伤，我的身体……就会恐惧得动不了。我很怕自己会这样，照这样下去我没办法和阿克拉丝交手。”
“才不是自我牺牲呢！”
雪心听完我的话，开口说。
语气似乎有些生气。
她甩开我抓着她手臂的双手，跑向远离我的方向，背对着我，坚定地重复道：
“才不是自我牺牲！”
“那是什么啊？”
“自我满足。”
她语气平静地说。
风从没有关紧的门缝里涌了进来，拂起了她的长发，
“君诚同学，你误解我了，我才不是那么好的人，也没有那么强大，我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……大概，这世上不会有谁比我更自私了。”
“……”我不知道怎么回应她。
“我很狡猾，也自以为足够坚韧，我真正的样子绝对能让你吓一跳。你要是知道我的真面目，肯定会大失所望哦！君诚同学你对我有那么美好的幻想，会让我很伤脑筋的。”
雪心笑着说。她真的很喜欢笑，她的笑也真的很让人心动。
“我觉得自己很奸诈，而且又很倔强。这些地方如果让君诚同学知道了，才会吓到退避三舍吧。”
“……你哪里奸诈又倔强了？”
“要说哪里，应该算全部吧。君诚你的事情，我也是因为自己想去做所以才帮你的。你根本不用觉得烦恼啊！”
“雪心……”
“但是，”
雪心在胸前拍手，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“如果因为我在这里，导致你无法随心所欲地展开行动，那就太本末倒置了。”
她走向我，双手背在身后，
“跑腿工作也差不多该结束了，校园异能战斗的漫画已经有好几本了，我差不多可以卸下采买员的工作了。因为漫画再看下去，也只是多余的。现在看来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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